大陆国企清华紫光集团积极扩张IC产业的版图,由于获得国家政策与财力的支持,采取强势的购并扩张策略,把购并标的瞄准台湾IC企业,对台湾的半导体产业产生强大的冲击。紫光集团董事长赵伟国挖走DRAM大厂南亚科总经理高启全,并高调宣称“台湾既然不让我们投资,我们就禁止台湾产品在大陆销售”、公开表达合并联发科的意图,更在10月30日与记忆体封测大厂力成签约,投入新台币190亿元参加力成的私募,成为持有力成科技25%股权的最大单一股东。
对于紫光集团近乎侵略性的出击,特别是在台湾今年景气低迷、科技产业面临“红色供应链”抢单的威胁,不论是科技业界、融资银行或者政府机构,都带来前所未见的挑战。究竟是要把清华紫光,以及它所代表的大陆政策当成机会,携手结盟发展,或是把清华紫光当成意图攻破城门夺走财宝的蛮族,两种极端的情绪在台湾社会各个角落发酵,一切似乎来得太突然,大家措手不及,甚至慌了手脚。
其实,类似清华紫光这种挟带巨额资金、采取快速购并试图成为产业龙头的策略,并非新鲜事。远的不提,就从1980年代后期美国企业大整并潮,私募基金使用新的杠杆融资购并技术,以大吃小、甚至以小鲸吞大型绩优公司,而后进入九○年代的科技狂潮,企业的购并一波又一波,清华紫光的扩张策略,在全球产业整合的历史大架构下,实际上司空见惯、并没有特别复杂的财务创新技术。
紫光集团是近年突然崛起的新玩家,在2013年之前还只是一家低调的科技投资公司,或许是受到清华大学毕业的国家主席习近平上任的激励,紫光在2013年7月以17.8亿美元收购IC设计公司展讯,今年又以9.07亿美元收购锐迪科(RDA),才让紫光在中国本土IC设计与通讯处理器市场,取得相当的影响力。
2015年是清华紫光大跃进的第一年,今年2月,紫光获得国家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(大陆俗称的“大基金”),承诺五年内投入人民币100亿元资金,接着宣布与英特尔合作,获得英特尔人民币90亿元的投资承诺、买入惠普伺服器与网路通讯设备公司新华三51%的股权、斥资38亿美元买下硬碟厂威腾(WesternDigital),更喊出出价230亿美元,购并美光科技,更进一步在台湾高喊购并联发科、力成等。
清华紫光闪电般地攻城掠地,的确代表了大陆政府锐意发展半导体产业的强烈企图心,藉着快速购并与高调瞄准美光科技、联发科等产业龙头,清华紫光也的确吸引到全球的目光,吸引力成科技这样的企业加入紫光的阵营。
但是,在高手林立的全球半导体产业,不论是台积电、联发科、日月光,美国的惠普、戴尔,日本的NEC、夏普,乃至南韩的三星等,各种型态的财务操作早就已经玩得滚瓜烂熟。台湾有句俗语说:“有错买、无错卖”,即使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,做足卖方企业的实地查核(DueDiligence),买方仍然必须付出高昂的代价,以及购并之后出现的隐藏地雷,乃至无法整合、难以产生综效等司空见惯的问题。清华紫光固然有政府资金、本地消费市场的优势,即使是各国政府都打开城门欢迎、完全不设定政策限制,任其出价采购,清华紫光的快速高价购并策略,也未必就能成功。
麦肯锡顾问公司以及许多担任购并顾问的投资银行,都会告诉企业购并的买方,全球不论哪个产业,企业购并的成功率实际上都低于五成,也都必须面临出价太高、商誉折旧等无法避免的问题。最新的案例就是在十月宣布高达70亿美元(约新台币2,300亿元)、史无前例巨额单季亏损的德意志银行,在1999年为了进入华尔街的主战场,购并信孚银行(BankersTrust),经过16年的浮沉,到了今年才认赔,提列高达58亿欧元、相当于新台币2,074亿元的“商誉与无形资产跌价损失”,企业购并的困难,此为着例。
也就是说,台湾的政府官员其实不必惊慌,台湾的媒体也不必太过渲染红色供应链的恐慌情绪,立法委员也应该重新考虑禁止IC设计公司在大陆成立研发公司的规定。我们只要守住“国际惯例”,也就是各国政府都会禁止最新、最高科技的技术外销,除此之外,企业经营者对于本身公司价值、引资价格、公司控制权以及核心技术的掌控,绝对比政府官员更精准。尊重企业经营者的判断、相信市场的力量,正是台湾企业能站稳国际舞台的核心竞争力所在,由此出发,自然可以灵活面对清华紫光的高调购并。
大陆国家战略固然雷霆万钧,但是从钢铁业、水泥业、家电业、汽车业、一直到五年前的LED产业、太阳能产业,我们都可以看到大陆国家政策兴衰的轨迹。掌握到北京决策模式的长短,对于清华紫光的攻城掠地,自然就会有平常心的决胜之道了。